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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传之:雨夜读旧书
  发布时间:2017-01-24 15:10:20 打印 字号: | |
  夏至后的一个晚上,窗外风雨正急。偏偏赶上停电,电视、电脑、WIFI一律陷入瘫痪。想起一盏充电式台灯,打开,一抹光明照亮了小小的书桌。

  雨夜使人心静。心中孤寂难耐时,就想读书。手边,是一些过期的杂志。几年前的《散文》,《飞天》,《十月》,等等,堆放在卧室一隅。当时好像看过的,但只是走马观花,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象。现在翻看,似乎像是新发的文章。大约人的衣食住行和爱恨情愁,虽然贴上了不同年代的标签,每年每月有所变化和翻新,但总体上摆脱不了个人的情感阅历和人间的烟火味,精神文化传承的脉络清晰可见。过去的文章大多销声匿迹,但大浪淘沙,留下来的则历久弥新,不被后来泥沙俱下的东西所湮没。

  随手翻看一篇旧文,是2004年11月张宗子发表的,叫《梦雨》。作者在一个夏夜失眠,总梦见下雨,与我此时的心境相似。雨的象征意味很浓,就像在一个无法选择的人生中做出选择,在一片喧嚣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清静。“心远地自偏”,静下心来,异乡老妇人的琴声,风吹白杨的声响,都化作自己喜爱的故乡的雨声,于是宇宙万物一派澄净。最后他说:“一个人能在枯燥的生命中常常梦到雨,是可喜的事。雨的象征再明白不过:水润泽万物,养育生命”。苦夏漫漫,只要心中有爱,懂得感恩生命的缘由,我们会迎来一场属于自己的夏雨;没有雨时,至少我们还可以梦见下雨。

  又偶然翻到2014年5月《飞天》上李王强的一首诗,叫《幽居》,诗情柔美而意味深长。“……我反身而回,但见一片片/树木的天空/正纷纷落着叶子的雨/淅淅沥沥,无休无止/恍惚在瞬间,已然度过了/这草木的一世,这露珠的一生”。凡尘之中,人的孤独、苦闷甚至怨艾虽与生活环境有关,但主要还源于个人对生命过程的偏执体验和感悟,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欲望在作祟。明白这一点,无论时光如何跌落,荒草如何高过墓碑,属于自己的天空依然不高不低,平凡的一生也能不卑不亢,充满诗意。

  手边有一本胡兰成的《今生今世》,虽是2003年出版的,作者却已作古几十年了。胡兰成是个有名的汉奸,他的许多文章因为人品问题饱受争议。但这本书里关于故乡风物、亲情的回忆和描述的文章,如《清明》、《采茶》、《端午》、《过年》等等,的确留给人几分温暖和感动。如他在《采茶》一文最后说:“惟后屋茶灶间有人在做茶叶,即是把炒过揉搓过的青叶子再来二度三度焙干,灶肚里松柴微火,只听他悠悠地嘘一声,双手把镬里的茶叶掀一掀,日子好长”。字里行间有一种苦乐交融的感慨和贴近底层的烟火味,可见故乡在他的心头依然是温暖厚重的。

  蒲松龄的《聊斋志异》被翻译了无数遍,也被改编了无数次,有的华美怪诞,有的曲折冗长,但最耐读、最有味的还是原文。我手头有一套1989年人民文学版《聊斋志异》,山东朱其铠主编、校注的,古色古香,朴素厚重,最适合雨夜翻读。原著写人写景,无不形象生动;花妖狐媚,一如人间百态。在《婴宁》一文里,婴宁骂王子服:“个儿郎目灼灼似贼!”羞怒之意流于言表。又如《种梨》一文,乞食的道士种梨,“万目攒视,见有勾萌出,渐大;俄成树,枝叶扶苏;俄而花,俄而实,硕大芳馥,累累满树”,寥寥数语,一棵梨树从萌芽到结果的全过程活灵活现。再如《聂小倩》一文,宁采臣借宿兰若寺,见“修竹拱把;阶下有巨池,野藕已花”。“野藕已花”,四个字就彰显出寺庙的幽杳和荒凉来。根据《聂小倩》改编的两个版本的电影《倩女幽魂》,我怎么也看不出“聊斋志异”的风骨和味道来。

  新的都会变成旧的,旧的并不意味着过时,而是一种传统的延续。经典就是经典,经典不会急功近利,也不会沦落成快餐文化。这是一个雨夜孤独时,我翻读旧书的内心感悟。有了这种感悟,心中顿时一片澄明,对于未来也就有了更美好的憧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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